違和感

之前在蒐集資料時,看到舉世知名心理學家馬斯洛(Abraham Maslow)的「需求層次」理論(Hierarchy of Needs),其實是顧問公司迎合戰後美國的官僚管理主義潮流而修正的,並非馬斯洛的原意。

填飽肚子才能談其他?

以金字塔比喻人生不同層次的追求,需滿足最底層糊口「生理需求」,然後才有條件滿足更高層次的需要,依序是「安全需求」、「社交需求」、「尊重需求」和最高的「自我實現」。

此概念不僅「洗腦」了管理和社會學者的認知,實務上對受助者處遇的「切入點」,可能會認為得先滿足所謂的底層基本需求(看見具體成效?)才能談其他。

其實自己在大學管理課初次接觸「需求層次」理論時,心中滿是疑惑:人的需求哪會麼整齊劃一?但是,後來幾乎所有談到人的需求之教科書都這麼寫,久了自己也「不疑有他」。

看到文獻被推翻時,剛開始還以為是謠言,後來仔細想想,其實觀察與呼應人實際的生活——不管是自己或他人,需求其實較接近馬斯洛的原意:
各個層次需求可以「同時」發揮作用和帶來動力,高低層次「沒有先後之分」。

覺察習以為常的反差

就像上周日和母親上教堂時,她瞥見住家附近一名街友經常坐的椅子上,放了一張字條,便要我過去看看,結果上面寫著:「各位好心人士,大哥已經住院了,請不要再送餐來。」

坦白說,看到他不見了有一種怪怪的感覺(好像少了甚麼?)。因為,平常路過時,常聽他「對著空氣」咆嘯(但不會傷害人,除非有不知情的路人甲停下來對罵,他才會跟著吵起來);沒有咆嘯時,他會手持經本專注誦經(精神寄託?);前一陣子腳受傷潰爛(無法像之前一樣自由行走),儘管看起來不太舒服,但對著空氣咆嘯和誦經的「習慣依舊」。

我想,經常無法控制地咆嘯,有可能……生理病變導致?(例如大腦受損);但是,在看似「理智、情緒失控」且身體不適的情況下,仍然「保持誦經習慣」的「反差」,倒引起我的注意。

這也讓我想起前陣子重新看了日劇《健康有文化的最低限度生活》(健康で文化的な最低限度の生活)。內容是描述新人社工服務「接受生活保護者」的故事,即政府支援貧窮人士,使他們得到健康有文化的最低限度生活。

超脫個人經驗之聆聽

據悉,該劇收視不高,或許是……沒有太多灑狗血的情節,但點出不少沉重的社會議題,和提醒我們「熟悉卻又輕忽」觀點。在家庭受虐事件中,面臨的是深層且多元的問題——不只關注受虐者還有相對人(施暴者),夾雜於東方「人倫摯愛」難以割捨和西方「人權至上」不容輕忽的論述下,即使是專業助人工作者,也可能受個人成長價值觀和有限視野所影響,輕忽多加聆聽受助者心聲,而「一廂情願」地做出輕率的處遇。

例如:從小性侵兒子到成年的父親,身為醫生備受愛戴的表象,讓社工人員做出錯誤判斷而欲安排兩人見面,因而差點斷送兒子的性命;反之,經年累月拋女棄母的年輕媽媽,為了跟男友騙取社會救助才暫時返家,其實對孩子不聞不問,社工見狀為保護孩子而將其「獨自」安置於庇護中心,卻未深入理解母親的深層感受,兒時曾經受虐且被安置的她,在漫不經心的外表下,內心仍深愛著女兒,在一次女兒因想母親而逃離安置中心的經驗後,社工重新了解母女心情,改安排兩人在中心「共同成長」。

在違和感中覺察彼此

平心而論,劇中所探討的觀點並不陌生,不管是從報章雜誌、相關理論或電影,都可以看到;但是,或許自己在思考有關「違和感」,更好說是從論文完成至今所思考的概念:個人內在與所處情境形塑之「情感規則」(決定人認知偏好趨向)反差很大時,該如何看待?尤其,當言行依循「理所當然」的思維時,更可能在有意無意之中傷害到人。

就像多年前,有一次我打開便當開心地吃飯,旁邊同事表示我很幸福還有便當吃,我隨即表示:是媽媽準備的,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彼此的媽媽;結果,旁邊另一名同事大聲咆嘯說:「你們一直說著媽媽,有沒有想到別人可能沒有媽媽?」

頓時,氣氛有些尷尬,靜默片刻後,我等人散了悄悄走到她身旁說:「我很抱歉,沒有注意到妳的感受」;對此,她靦腆地表示:「沒事,只是一時情緒激動。」

於張力中結常存果實

這個經驗我一直記著,有一陣子甚至不太敢分享媽媽的關照;但是,後來有了一些改變:並非「刻意展現」正面訊息,而是「自然傳達」真實感受——不論它是喜悅或痛苦。

對現在的我來說,生活中經驗各種事物所得到「成果」的好壞,不能逕自「歸功或歸咎」某個人(或某些人),更重要的是整個過程中,獲得「參與生命的機會」,從中聆聽天主給予「生命啟示」與應有的「生活態度」;此也使我在看到邀請十五個家庭參與苦路十四處默想時,「再度」提醒自己:
看著別人的難處切莫「『隨意』說我很幸福、感恩」,而是正視生活中各種事件帶來的「張力」——違背腦海裡「既存但不見得知悉」的價值觀所衍伸之掙扎,乃警醒與成長的契機

進一步而言,這場「讓多數人動彈不得」的covid-19疫情,或許給自詡掌控一切的人一個重要警訊:
微小的病毒如此多變而令人難以捉摸,遑論在複雜多變的環境與人際互動下具有獨立思考的人。

科學無法衡量的動能

儘管透過科學醫療、妥善照顧「很重要」,但這些都是在人有限知能、經驗下的結果;除此之外,是否「同時」存在「不可見且難以驗證」,但得以「支撐人度過難關」的力量?

較強的腦部會有較多的儲備,即使有阿茲海默症已經對腦部組織造成相當的損傷,但卻不會出現症狀,這樣的腦可能會在神經細胞之間建立新的連結來補償損傷;反之,則有可能腦部組織損傷並不嚴重,但心智、體能和社會功能上都有嚴重喪失。 

面對這類例子時會提醒自己:真正的理解必須來自於結合『預料中與預料之外』,以及連結『看起來沒道理的』——同時也來自於對事實抱持開放的態度,即使它們挑戰了我們『自以為已知』的一切。......

我們很難解釋心智與身體之間互動的確切本質……有兩個因素無法藉由修女研究的數據衡量出來,但是與修女們共事了十五年後,我強烈相信它們非常重要。

第一個是她們都有「深刻的靈修」,感覺上信仰就像正面的態度,能緩衝我們所有人都會經歷的哀傷與悲劇;另一個則是其他研究逐漸顯示:「祈禱和默想」,對長期的健康有正面的影響。」 

《優雅的老年》大衛‧斯諾登(David Snowdon)

引用本文:http://back2base.blogspot.com/2022/05/blog-post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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